这是100岁老人留给我们的最后一段记录,从二十三点到凌晨四点,当城市从沉睡中苏醒,这儿却有一位老人一边弯腰拿放大镜看书,一边写字,再一直用单根手指一字一句打进电脑。这位老人的生活每天都如此,当这个城市开始复苏时,他的一页纸也写好了。这盏深夜的灯火,在北大长春园亮了整整一个世纪。
许渊冲,他是中国翻译界的绝对泰斗,亚洲第一个获得世界翻译大奖的人。他是一位可爱的另类狂傲老人,一位孤独而执着的独行者。96岁还能独自骑自行车出门,谈天说地,至今仍会因一句诗而哽咽流泪。那一份他独有的倔强,是100年来都抹不掉的棱角,他名片上一定会一针见血写下诗译英法第一人,他会告诉你:“那时,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
莫非这老头是狂妄的?不,因为这都是事实,他一生中有80年的时间都在翻译。在120多部作品中,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在深夜中经过精心雕琢。作为一个把中国文化带向世界的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但同时也经历过很多磨难。他曾跟半个翻译界对过线,还被批过斗,屁股都被打开花。口诛笔伐,更是历历在目,但再多的烦恼,只要时针指向11点,那盏灯一定会点亮。拿起书本,拿起放大镜,敲打着键盘,一时的灵感便从边边角角上肆意涌出,他沉浸在书中,整个世界也就忘掉了,译文是他治愈一切的秘方。
捧着书本在沙发上睡意朦胧,病床上艰难地读着,病室里不厌其烦地唠叨个不停,什么都经历一番。2020年,相守一生的老伴去世,97岁高龄的他在葬礼上失声痛哭。学生们担心老人家撑不住,第二天去拜访,却惊奇地发现老先生已经坐在电脑前,又开始翻译了,他几乎是整夜没睡,还学会了自我安慰。"不要担心我,如果沉溺于翻译的世界中,我不可能倒下。”
2021年6月17日,这一天老人家的灯却一直没开过,冰箱里他所爱的甜点依旧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小屋子依然安静,书本放大镜又在盼望着,此时空空如也的沙发上却少了一个许渊冲,那天他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告别了,藏进了他生命中最热爱的文字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