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档最受期待的大片《邪不压正》终于上映。目前票房超过1.5亿。
几乎所有人都在聊姜文,聊彭于晏和廖凡,聊周韵和许晴,或者聊当年还叫北平的那个老北京。
而作为导演的姜文,却聊起了一个叫张北海的人。
因为电影中的那些人物,包括他在电影中再现的那个老北京,都是这个老先生给他的——《邪不压正》改编自小说《侠隐》,作者正是张北海。
在最近播出的《晓说》中,高晓松和姜文聊了一段十年前的往事。
当时高晓松看了《侠隐》这本书,马上就被迷住了,想买下电影版权,他对姜文说:“我那时候追张北海先生说,这题材太好了,卖给我吧。结果人家说姜文导演已经买走了。我还给你打一电话,你记得吗?”
姜文当然记得,《侠隐》是编剧史航介绍给他的,十年前买下的版权。
高晓松也服气,他觉得姜文来拍比他强得多,但看完之后,还是有点小失落,因为《邪不压正》全是荷尔蒙,没看到那种淡淡老北京的味道。
姜文回答也很机智,他说之所以这么拍,是想“给人留一点念想”,“把你(高晓松)喜欢的东西,我不想拍的,或者我认为我不应该拍的,给你留着,你回头再拍一个《侠隐》。
这下高晓松乐开了怀,“这太好了。一本书可以拍两部。他还一书两卖。”这时,姜文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张北海老先生卖十回我都不反对。”
一本小说让姜文和高晓松这么争来抢去,张北海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而随着《邪不压正》的上映,他这个“江湖游侠”,也不再“隐”了。
纽约老嬉皮
姜文买《侠隐》的版权,是张艾嘉牵的线。张艾嘉是张北海的亲侄女,她非常崇拜这个叔叔,称他是“中国最后一位老嬉皮”。
张北海在美国待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人喜欢从张北海的书里了解纽约,在《人在纽约》《天空线下》《一瓢纽约》等书中,他从小处着手,描写纽约的地铁、牛仔裤和摇滚乐……连陈丹青都说他是“纽约蛀虫”。
1972年,张北海开始在联合国工作,从此定居纽约。一段时间以来,他纽约家里的客厅,成为华人文艺圈拜码头的地方。
香港著名导演关锦鹏拍《人在纽约》(1989年电影,张艾嘉、张曼玉、斯琴高娃主演)时,就在张北海家住过,王安忆去美国讲学时,也在他家住过。
上世纪80年代,李安在纽约大学读电影时,有人把他介绍给了张北海。
后来,李安拍《卧虎藏龙》,困惑于不知道如何用英文解释“江湖”这个概念,于是他找到了张北海。张北海的建议是,不管是英文还是法文,就用江湖的拼音来代替,就像是中文里的“禅”字,久而久之,英文里也就有了它的位置。
张北海的客厅里还来过木心、胡因梦、罗大佑、李宗盛、张大春……这些文艺圈的大咖,都孜孜不倦地向别人安利张北海。
北京读书郎
张北海1936年出生于北京。六七岁开始,他念的就是美国学校,自认为除了有两年半的家教外,再也没有任何中文根基。
张北海的这位家教老师,就是鼎鼎有名的中国古典诗词研究专家叶嘉莹,去年还登上过热门文化综艺节目《朗读者》。
叶嘉莹的课程从“四书”开始。“翻开书,她拿手指着,从这里到这里,你先给我念一遍,有什么不懂的先不要问,先给我从头背到尾。
”等到张北海背下来之后,叶嘉莹问他,哪里不懂?答案是从头到尾都不懂。
就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学生,一年半以后,《论语》《中庸》《大学》《孟子》无论从哪里翻开,都能流利地背下来。
学完“四书”后,张北海继续背《史记》和《昭明文选》。
上完课如果还有富余,叶老师还会上一点诗词课,“我那时候才知道她还有别的学问,但并不知道她是大师。
”叶嘉莹有一年在哥伦比亚做客座教授的时候,张北海把已经出版的《侠隐》送给她,她认真看完,还改了一些字。
张北海说:“我的句子其实在很多时候还是古文的结构,只是把它现代语化了。如果没有背过‘四书’,你无法看出那是古文文法的造句。”
离开北京时,张北海只有13岁,老宅子在东四九条上。多年之后回来,他不用地图还能直接找到。
多年以后,他怀着对北京的记忆,写了《侠隐》这部小说。
吃货一枚
《侠隐》是张北海唯一一部关于北京的小说。
故事发生在张北海出生的1936年,从美国归来的青年李天然,凭证一身深藏不露的功夫,试图为师父一家报仇。
看起来是一部武侠小说,但很多人喜欢的,还是张北海对旧时北京风情描写那种淋漓尽致的描写,就像高晓松说的,“到处是那种小炊烟、小煤球,小饭吃着,小话聊着,特别感动。”
姜文也说了一个段子,当时他决定要拍《侠隐》后,王朔就买了这本书,结果半夜看着看着就看饿了。
当时在联合国工作有个福利,外籍人员每两年可以有两个月的带薪假期回国,还报销旅费。
为的是跟母语文化保持联系,1974年,张北海用这个福利再次回到北京,这边的接待非常好,但他却有点遗憾,“一根油条都没吃到。”
张北海把他对北京“吃的回忆”写进了《侠隐》中。
主人公李天然在展开复仇任务前,把北京的美食吃了一遍,“他就这么走。饿了就找个小馆儿,叫上几十个羊肉饺子,要不就猪肉包子,韭菜盒子。馋了就再找个地儿来碗豆汁儿,牛骨髓油茶。碰见路摊儿上有卖脆枣儿、驴打滚儿、豌豆黄儿、半空儿的,也买来吃吃。都是几年没见着的好玩意儿。”
甚至,小说有一章的名字就叫《春饼》。
小说到电影
对老北京的记忆,除了吃,还有记忆中那些张口就来的地名。雍和宫、隆福寺、前门火车站、东四九条、什刹海、月牙儿胡同、干面胡同、王驸马胡同……
小说前三分之一呈现出浓郁的老北京味道,让人差点以为在看汪曾祺。
关于《侠隐》的缘起,张北海也说过,当时他得了盲肠炎住院。
割了盲肠之后的张北海在医院住了九天,“在病床上我想着自己还有两年退休,马上就60岁了,虽然拿退休金过日子是没问题,但总得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不能老是写牛仔裤、白球鞋吧?”
张北海看了那么多年的武侠小说,于是打算写武侠。
姜文、高晓松他们喜欢《侠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小说里的北京味。姜文曾在采访中说,“读了张北海的小说觉得特别香,好吃!小说里写的这地方和我十岁到十七岁在北京东城长大的地方是同一个地儿!那几条胡同和院子都是我熟悉的。”
还有北京老城,这次拍《邪不压正》,姜文说,“我能用电影的方式把梁思成哭着喊着没实现的事儿给实现了,老北京还在,还是老样儿,可能比老样儿还漂亮,还古董,还有这种辉煌的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