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春节特辑(1):贾蓉无意间一句话吐露了关键信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是一年新春佳节,子凡的书香视界恭祝红迷书友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阖家幸福!从今天开始,推出《红楼梦》阅读春节系列文章,让我们全方位地领略一下三百年前的《红楼梦》里的春节。
新年临近,贾珍因问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特可领了不曾?”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关去了。”贾珍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哪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的周到。”尤氏道:“正是这话。”
什么是春祭的恩赏?就是逢祭祀之日,皇帝按照惯例给受封荫的官僚赏赐供祭祖用的银两。《礼记·祭统》记载:“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祭祀是我国古老的文化传统,体现了慎终追远、礼敬祖先、弘扬孝道的一种孝道文化。封建君主为官僚赏赐祭祀用银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文治,就像《红楼梦》开篇所说的那样: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
贾珍所言“真正皇恩浩大,想得周到”正与《红楼梦》题旨相照应。贾珍和尤氏正在说话之间,贾蓉回来了,手里捧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进来。注意这个“捧”字,反映了过去的礼制,对于皇帝的赏赐,无论厚薄多寡,都要虔敬以待。
那黄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锡”四个大字,那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道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个朱笔花押。
“永远春祭赏”,道出了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昔日的荣光,因为卓越的功勋获得了这一份永远的殊荣。在我们印象中,《红楼梦》的故事主场是荣国府,而事实上宁国府贾演才是长兄,过去讲究长幼有序,因此贾珍作为长房的子孙才做得了贾氏宗族的族长,在整个家族的一些事宜上,反倒需要贾珍出面、牵头操办。
贾珍道:“怎么去了这一日。”贾蓉陪笑回说:“今儿不在礼部关领,又分在光禄寺库上,因又到了光禄寺才领了下来。光禄寺的官儿们都说问父亲好,多日不见,都着实想念。”
礼部是中国古代官署之一,北魏始置,隋朝以后为中央行政机构六部之一,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长官为礼部尚书,其后历代相沿不改。到明、清时候礼部为独立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
光禄寺始设于秦代,掌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之事,隋唐时期光禄寺成为九寺之一。从职能看,礼部和光禄寺确有重合的地方,不过礼部更多是从宏观层面进行管理,比如相关政令的下达,而光禄寺则负责更为具体的事物。
贾珍问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要注意贾蓉说的这句话,“今儿不在礼部关领,又分在光禄寺库上”,可以想见贾蓉按照往年惯例还是到礼部去领,到了才知道要去光禄寺领,于是又转到光禄寺,耽误了功夫,应该是上一年还是礼部领的。
清代光禄寺设立于顺治元年(1644年)设立,开始是隶属于礼部的,光禄寺下设大官署、珍馐署、良酝署、掌醢署、典簿厅、当月处、银库、黄册房、司牲司等机构,负责供备猪只、征收地租银、存储器皿、备办各种食物、管理果园、管理寺官俸饷、文移、监用堂印及各种费用等。每逢祭祀前,会同太常寺卿,由御史和礼部司官监视办理祭祀的具体事宜。
康熙三年(1664年)光禄寺由礼部分出;一直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光禄寺裁撤,职能又复归礼部。
从这段记载来看,《红楼梦》反映的是康熙三年以后的事情,光禄寺由礼部分出,因此春祭恩赏银需要单独到光禄寺领取。从这一小细节上我们可以窥见《红楼梦》故事发生的具体时代背景。
春祭礼领了回来,贾珍吃过饭,盥漱毕,换了靴帽,命贾蓉捧着银子跟了来,回过贾母王夫人,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方回家去,取出银子,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至此,领春祭恩赏这件事才算完成了。贾珍沐浴更衣,按照辈分顺序,先回过了贾母,又回过邢夫人、王夫人,才回到家里取出银子,将口袋焚化。条理井然,规矩分明,一丝不乱。
还记得中秋夜尤氏半开玩笑说道:“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我们阅读《红楼梦》看到这个钟鸣鼎食、诗礼簪缨的贵族之家,处处讲究繁文缛节,做事礼节周全,但背后却是蝇营狗苟,龌龊不堪。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长满了虱子”,大概讽刺的就是这样的现实吧。
刘姥姥羡慕这样的家族,说我就爱看你们这式,怪道说礼出大家。可是贾宝玉对于这些礼节规矩却不置可否,因此他才会在凤姐过生日的时候去祭拜金钏,在元妃省亲的时候只记挂秦钟,没有什么比生命,比人性,比真实的情感更可宝贵。《红楼梦》于时事略,于女儿事则繁,曰不敢以儿女私情之笔唐突朝堂,实质上不屑、不愿,是对虚伪旧制的厌恶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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