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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世界起源,羌族神话有两篇异文,都是以一片浑沌为开端,没有天地,没有东西南北,无明无暗,无上无下的状态。第一篇异文说的是天神木比塔因为寂寞而流泪使世界充满了水,水再演化成云和癞蛤蟆,于是就用云造了天,又用蛤蟆皮造了大地。
还有一则说的是有一黑蛋和一白蛋,天爷阿布曲格和天母红满西就用这两个蛋合力造天地,因为没有地的支撑,白蛋里的大青石板没法变成天,就赶紧用黑蛋里的鳖的四肢稳住地撑住天。又怕鳖动弹引发地震,红满西用玉狗看住鳖,这样天地才造稳当了。这两篇创世异文虽然创世的方式不同,但是都具有浑沌母题、神创天地母题等,且都遵循了浑沌-黑蛋白蛋、男神女神阴阳二元对立项-天地初创的功能顺序。羌族创世神话中从一片浑沌中建立了朴素的二元对立秩序,天与地,黑与白,男与女,阴阳相合创造世界。
神话认为原初的时代天地一片混沌的时候,其实是人对世界认识的混沌,而神话则是解释世界的第一把钥匙。二元对立就是人从最初思维状态中迸发的看待世界的方式。当然这种对世界的认识和解释的方式缺乏抽象的思考,而是借助类比直观思维,比如将葫芦与怀孕的母体、子宫等同。
然而这不是在否认神话思维中的理性和逻辑性,我们现代人看来是缺乏逻辑的神话在神话流传的时代和所在群体看来是合理的。正如列维斯特劳斯所认为的,初民和现代人的思维区别就是具体的二元对立和抽象的二元对立。这种朴素的二元对立也渗透在其他羌族神话中,关于高山、平坝的起源神话主要有:《山是咋个来的》、《山沟平坝的形成》、《大地上怎么会有山沟和山梁》等。
只有一篇主要流传于松潘县小姓乡,将地形的高低不平的原因与大洪水糅合在一起,大意是说洪水过后,九个太阳已经将水蒸发了多半,但是地依然不能生产粮食,天神将黄金、泥土等混合往地上撒,把水给镇住。因为没有撒匀,多的地方变成高山,少的地方变成平原,没有撒到的地方还是海。
对于这篇关于山地形成的较为特殊的神话,笔者大胆推测是和“息壤”母题有关。流传在世界上关于如何治理大洪水的神话,有潜水捞泥型创世神话这一亚型,在中国的变体则是鲧用息壤治洪水。息壤作为一块有生命力不断膨胀的泥土,蕴含着农耕文明对具有无限肥力的土地的向往。羌族的生计方式是农牧混合,所以自然重视农业和亲近土地。混合金子的泥土是为了突出土壤的神圣性,息壤或是混合了金子的泥土之所以能镇住洪水是因为这些泥土能够不断生长,也因为水和土是对立的,土能克住水。
这可能是受到北方洪水捞泥神话的影响,羌族神话根据自身解释体系的一个神话变体。而其他关于山沟平坝起源的神话都和癞蛤蟆或是蛤蟆皮密切相关。在羌族神话思维中癞蛤蟆或是癞蛤蟆皮代表或是类比的是凹凸不平的土地。单纯从神话文本层面来看,不难理解为什么运用癞蛤蟆坑坑洼洼的表皮和羌族所处高山深壑地理环境做类比。在羌族创世神话中,提到用蛤蟆皮做地表,因此才有了高山平坝和沟壑。
因为世界创造完成,或是因为癞蛤蟆皮被视为丑恶的象征而遭人厌恶,所以把癞蛤蟆皮给烧了,因此引起天地震动而地表则不断向上隆起,违禁者需要用棒槌不断捶打地表,又因为捶的不均匀而形成了高山和深壑。神话作为自成一体的解释系统,在羌族神话里,蛤蟆皮是与天相对的地表,如果蛤蟆皮消失,则天地二元对立的秩序被打破,从而造成灾祸。
此外,太阳和月亮也是阴阳相对的,如果这一对立项结合则造成灾难——多出八个太阳,文化英雄木哈木拉射掉多余的太阳后,羌民努力阻止二者结合,维持太阳和月亮的对立状态,力求保持自然平衡。这些对立无不体现出羌族人朴素的辩证法,平衡作为相对的状态处在永恒的对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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