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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真的很喜欢给自己贴标签,分等级。以前我们喜欢拿什么来分三六九等呢?血统,钱财,美貌,才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讨论起“有趣”来了,“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有趣是什么什么春药”(不够琅琅上口记不清了),我们这样说着的时候,顿时心里有种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了的优越感,仿佛我们可以跳脱在社会固有的其它等级之外去定义自己和别人了,你有钱有颜可有啥了不起的呢?然而我就想问问,这么说着的人,心里是把自己放在了万里挑一的“有趣”这一挂呢?还是没好意思把自己放进去但只要能把那些比自己有钱有颜有才的人也拖下水就满足了呢?
虽然我对“有趣”颇不以为然,但却觉得“网络用语”是个好东西。它让人们更有趣了吗?如果我们不用有趣来给人分等级,不牵强附会地拿这个那个比来比去的话,是的。
不信你上b 站点个热门视频来看,弹幕上刷刷过去成千上百条一模一样的,“一言不合就xxx","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就非常尴尬了” “我可能x了个假x" “666”,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个邪教在喊口号,仔细一看,大家都心有灵犀地get到同一个点,没来得及的看别人发了也get到了,实在不失为一种温暖。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谁说句什么鸟话就能红起来了的,这些话还需得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能简单粗暴又准确地表达老百姓的心声,最好微微带点儿反讽的幽默,在多种场景下都能无缝衔接,还可以掐头换尾变形不变神。第一个想到要用这句话的人,有没有趣我不知道,但可以算是有心了。每一句红起来的话,都能正正好好搔到老百姓的痒处。
你也甭说网络用语让人们丧失了语言表达的能力,咱老百姓跟你们文化人不一样,本来就是常常词穷的,好多时候张口说不出话来,只好闭嘴听别人讲。人心隔个肚皮,也不知道看同一个东西别人是不是跟自己有共鸣。哪怕这共鸣是同一个笑点呢,你刷一句:这就非常尴尬了,没头没尾的,但我立马就能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幽微又很有意思的体验,是使用语言带来的趣味。不是说创造这个趣味的人才有趣,还得要有享受这个趣味的人。
从前,诗词歌赋不是人人都能接触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样的诗句不是农民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趣味也不是农民的体会,农民是沉默的。地区之间隔山隔水,方言不通,难以交流,也发展不起来。中国人大白话的表达,以前是没有的的,后来有记录的历史本来就非常短暂,从白文半白,到后来诗歌散文小说仿俄仿英仿日地摸索,远一点的有鲁迅先生一代人,近一点的有王小波,中间搞了个文革,人人都噤声。到现在,虽说也没再出什么大文豪,但是网络上的说话节目好歹普及到家家户户了,一点流行起来的三言两语席卷了老百姓的话语系统,这就是尝试,就是进步。
当然,这些流行语们,读书人是不屑说的,也最好不要常说,有野心的读书人,存着这么一点儿警惕之心,是好事儿。你们不要学舌,要去做新的事儿,说新的话,去开拓智识的疆土,及古人之所不能及。但是读书人还是要心怀天下,不能够忘记了,这本是个沉默的民族,她的语言既古老又年轻,语言表达对很多人来说就像小儿学步一样,可能跌跌撞撞姿态不一定好看,却也一定趣味横生,叫人跃跃欲试。你若是为了一点自认为“有趣”的优越感去嘲笑这一点趣味,实在是枉为读书人。毕竟你也说不出什么更精妙的话儿来。“有趣”一事也不要太过在意了,又一句网络红语,你且把它当做一点趣味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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