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仇恨激发矛盾,再让矛盾推动情节发展。这是武侠小说一贯的套路,这套路被用的都烂大街啦,但是还要用,或许是因为“真香”理论吧,丢不掉!
金庸的小说里也是免不了的各种仇恨,似乎没有了仇恨江湖就要干瘪了。但是金庸喜欢尝新,他自己也说不愿重复自己,那他做到了吗?
我们来看神雕三部曲。第一部主角郭靖父母双亡,第二部主角杨过父母双亡,第三部主角张无忌父母双亡。咦,怎么回事?不是说金庸不喜欢重复么?这射雕三部曲干啥呢?排队很整齐划一呀!
其实不一样。郭靖是报父仇,但是仇恨并不是主线,主线是与黄蓉的爱情,是家国情怀。第二部,杨过纠结于报仇,最终发现不应该报仇(他爹就是个大坏蛋)。这前两部无论怎么说都跟仇恨有着紧密的联系。到了第三部,张无忌的出现才是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张无忌也是父母双亡的人设,在武当山上看到张翠山夫妇被逼而死,很多人肯定心里一咯噔,这是又要男主背负血海深仇然后升级打怪了吗?俞莲舟也对张无忌说,你要好好活下去,日后练好了武功为你爹爹报仇雪恨!
也许被带入情绪里的读者都会想,张无忌肯定要咬牙切齿,立志报仇雪恨了。但是张无忌没有按套路出牌,他只是大叫,我不要报仇,我不要报仇!
咱们看一下原文是怎么写的:
俞莲舟凛然道:“无忌,你爹爹已经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日后练好了武功,为你爹爹报仇雪恨。”无忌叫道:“我不要报仇,我不要报仇!我要爹爹妈妈活转来。二伯,咱们饶了那许多坏人恶人,大家想法子救活爹爹妈妈。”——世纪新修版《倚天屠龙记》第十回 百岁寿宴摧肝肠
这个时候的张无忌已经十岁了,也不算一个特别小的孩子,但是他心里完全没有仇恨的概念,说出的孩子话不仅不让人觉得他不懂事,反倒更加触动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柔软,让人潸然泪下。
这是金庸给张无忌的设定,但是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违和感,因为之前就交代过,张无忌是在脱离江湖的冰火岛上长大的,因此他最有稚子之心。所以那句“我要爹爹妈妈活转来。大家想法子救活爹爹妈妈”最能体现出张无忌内心的纯粹。所以这个设定不是生硬的附加。
张无忌本人的性格在一方面,他的生长环境也在一方面,共同作用下使得张无忌心中没有仇恨,即使父母的深仇大恨他也能最终化解掉,并且能够与仇人化敌为友。
对此,一般来说这是很难让人理解的,也很难让人接受。然而就像当年的印度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不抵抗运动一样,人们从不理解甚至耻笑,最终也理解并支持了!张无忌这个人物也是让人很喜欢,大家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几乎没有人会怪他不给父母报仇。
仅此一点,就能看出金庸的高明,这也是倚天最成功的地方。
神雕三部曲中的第三部与前面的最有割裂感,但是表达的思想境界却也是一种突然拔高,让人在武侠小说万千“仇恨模式”中看到一点新奇,而且能让人在这新奇中去关注金庸一直说的“人性”上。
张无忌宅心仁厚,身上带着真善美的光环。这是一种理想化,过度的理想化总会让人觉得太假。但是小说的最后,张无忌被朱元璋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再回到冰火岛隐居。这是一种从原点到原点的修炼,仿佛给人编织的一个梦,让人做梦之后再给叫醒。醒来后,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这个梦却永远地留在了心里。
武侠不就是成年人的童话吗?
如果假设张无忌放不下仇恨,那么他武功大成之后本就是无敌的存在,再加上他能调动明教的资源,要是去找仇人为父母报仇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张无忌的放下仇恨是主动的而不是迫不得已,这更能体现出人性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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