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诗歌咏蝉的诗不少,但最著名的却有三首,李商隐的这首《蝉》便是其中之一,而且,第四句,甚至还被誉为是“神句”。
接下来,我们便首先聊一聊,为什么说李商隐的这首《蝉》写得很好,当然,我们还会将另外两首写蝉的名诗,拿来做一下简单的比较,它们分别是虞世南的《蝉》和骆宾王的《在狱咏蝉》。
这三首“蝉”诗,其实都采用了比兴寄托的方法,但却写出了不一样的“蝉形象”和气质,一起组成了多彩的艺术性的蝉形象,这三首诗之后,后世很难有这样好的“蝉”诗,以至于成为唐代诗坛中的“咏蝉三绝”。
先来看李商隐的《蝉》,诗曰: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首二句,作者闻蝉起兴,以“高”字暗喻自己的高洁品质,蝉在高枝上吸风饮露,过着清贫的生活,一如李商隐自己的身世,所以首二句,不仅表现了自己的高洁,也有身世之叹。蝉有不平,则发出“恨”声,人有不平,也只能像蝉一样,徒发牢骚而已。
三、四句是名句,进一步深化了“徒劳”和“费声”,蝉为自己的不平,鸣叫了整整一晚,等到五更天的时候,它的声音已经沙哑,可以说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不可谓不苦,然而,现实环境,却是“一树碧无情”!这种鸣叫声,无人理睬,将树写得无情,更能衬托出环境的冷漠,这表面是在写蝉怨树之无情,实际上,却是诗人的悲鸣,和对现实环境的痛诉!这种形象的比喻,可以说达到了咏物与写人合一的境界,让人分不清是写人还是写物,出神入化的手法、形象生动的比兴,也让这一句被后人称为是“神句”!
五、六句,由蝉转向自己,“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李商隐作为小吏辗转四方,漂泊无依,这种生活让人厌倦,所以诗人起了思归之情,陶渊明说“田园将芜胡不归”,李商隐在这里,正是化用。
最后两句,“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是结尾,更是照应开头,将自己的遭遇和蝉的遭遇联系起来,蝉的“难饱”正是诗人的清贫,蝉的声嘶力竭,也正与诗人的遭遇类似,所以诗人才会把自己和蝉联系起来。
李商隐这首诗的咏物之妙,可以说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所以后人评价极高,也的确是咏物咏蝉的好诗。
下面再来看另一首虞世南的《蝉》,诗曰: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虞世南这首诗,从蝉的外貌和生活习惯写起,“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古人帽带下垂,蝉头部有触须,与之类似,所以称为“垂緌”,诗人赞美蝉生性高洁,站在高处,饮风喝露,而且歌唱出悦耳的声音,梧桐本就有清高挺拔的意蕴,蝉声响彻梧桐,可见蝉的高洁,更不与世俗等同,这种赋予在蝉身上额外的感情,是诗人所赞美和追求的。
末二句,是比兴寄托的神来之笔,“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是承接上两句,对禅进行了赞美,他告诉世人一个道理:品德高尚的人,并不需要其他的外在因素,就可以声名远播了。这其实与一句俗话类似,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是诗人对内在品格和魅力的赞美。
虞世南这首诗,寄托了诗人自己的人格追求,以蝉自喻,写得形象生动,着实令人印象深刻,唐太宗李世民,多次赞赏虞世南的人品,由此也足见,诗人是一位谦谦君子。
最后,看一下骆宾王的《在狱咏蝉》,诗曰: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首诗,写作地点比较特别,是骆宾王在监狱中写下的。起首二句点明秋蝉高唱,引出思家之情,接着两句,将自己与蝉并列,先说蝉,再说己,骆宾王多次讽谏武则天,但多被下狱,大好青春,早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两鬓斑白,可知,诗人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委屈。
五、六句是借蝉喻己,看似写蝉,实则全在写自己,物我交融,天衣无缝,寄托深远。最后两句,以反问的语气,借助蝉声,表白心迹,诗人本就高洁,可是世俗之人,却不相信、不理解,这种感觉,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首诗,写于诗人落难之时,但是感情充沛,处处语含双关,物我交融,也是一首咏物的佳作。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同样是咏蝉,但是由于他们的背景、遭遇、性格不同,所塑造的蝉的形象不同,寄寓的感情也不相同。
李商隐的蝉,凄凉怨慕,愁苦无依,这与诗人漂泊四方,仕途不顺有很大关系;虞世南笔下的蝉,高洁清秀,这与他高尚的品格类似;骆宾王的蝉,则显得悲愤难平,这无疑与他仕途的遭遇有关。
不同的人塑造出了不同的蝉,但他们的共同点,却都是用了比兴手法,寄情于物,物我合一,堪称咏物中的佳作。像李商隐的“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虞世南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骆宾王的“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更是流传千古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