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湖北是一个“网红省份”,提起湖北,很多人首先想起这句话: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那么,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这一句话的含义,有过千年的变迁。
先秦时代
周朝初年的中国,图腾文化依旧存在。
周武王在灭亡殷商后,自知凭借较小的人口基数,是无法有效统治殷商的势力范围的,于是,周武王采取了分封制度,通过分封的手段,让诸侯负责统治一些周天子所无力管辖的地区——这些诸侯,有的是周天子主动册封的:比如周公的鲁国,姜子牙的齐国;还有的则是被动册封的。
比如南方的楚人。楚人生活在长江流域(按:根据《西周史话》一书观点,楚人原本居于淮河流域,殷商灭亡后南迁到长江流域),周天子忌惮楚人势力太大,而且距离周的统治核心太远,于是册封楚的君主为子爵。这让楚人深感不满。
周在黄河流域发展的同时,楚也在长江流域壮大,最终多次和周朝发生冲突。
如同美苏争霸时期,美苏双方互黑一样,周朝和楚也互相进行互黑。
在当下,很多南方的少数民族有将鸡视为图腾的习俗。有的民族楚人、楚文化有着息息相关的渊源,而民俗专家认为,凤凰的原型其实就是鸡。
楚人的图腾崇拜也是崇拜凤凰,这或许是鸡图腾的一种升级。根据《山海经》记载,凤凰的特征之一是长有九个头,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一般认为,《山海经》里面不少章节是出于楚人的手笔,九头的凤凰,很可能代表着楚人对图腾的夸耀。
不过,在周人的传说中,九头凤凰的命运较为坎坷:传说周武王死后,周成王年纪很小,因此由周武王的弟弟周公辅政。周公辅政期间,当时的这种凤凰是十个头。周公认为十头凤凰代表着不吉利,于是从鬼神那里借来弓箭,射掉了它的一个头,让它变成了九头凤凰。
一般认为,神话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上古的历史。周成王在位初年,周朝处于主少国疑的状态,周朝内部和殷商残余势力打算趁机翻盘,而周公则组织了著名的东征,甚至关于周公东征的事迹,在《诗经》里面也有一定的记载。
周公射伤凤凰,很可能指的是周公对楚的震慑,警告楚人不要有什么非分的想法,老老实实窝在长江流域,而九头凤凰,也由此成为了楚地的一种代指。
而且,用动物或者神物形象来表达时政的习惯,在当代世界依旧流传,比如美国的总统大选,被叫做“驴象之争”,而中印的冲突,被叫做“龙象之争”。
汉朝
汉朝的建立,对后世的影响不亚于秦。事实上,中国真正成为大一统国家的源头在汉,而并非秦。
秦的大一统,建立在“单独武力”的基础上。秦通过军事荡平六国,但六国百姓骨子里不觉得自己是秦人,而是对各自的故国念念不忘,尤其是楚人,对秦的反抗尤其激烈,最终,秦始皇一死,六国故地纷纷脱离秦的独立,可以说,秦的统一是失败和无效的:最起码没有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汉朝的统一,则在军事基础上,做到了武力和认同统一。
因为刘邦的帝位来源和秦始皇是截然不同的——秦始皇是依靠武力夺权,以至于汉朝初年,依旧有很多人不认同秦始皇父子的天子尊号和地位,而刘邦的帝位来源,则来自于诸侯的推举,是“以德上位”。
刘邦本是楚人,但是楚人出身的刘邦,却很好的糅合了周、楚、秦三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元素。
楚人出身的刘邦当皇帝,得到了楚人的认可,于是楚人不闹事了;
刘邦推行的政治,是建立在秦政基础上,但是文化上,却奉行周的文化——这一基调,从汉开始,延续到清朝。如今秦政早已化作灰,但是大一统的认同和周的文化,却依旧深入人心。
而也由此,周人起初为抹黑楚人而产生的“九头凤凰”神话,也得以在汉朝全境流传,以至于在汉朝的民间故事里,“九头凤凰”也随之转化成“九头鸟”,变成了一种专门靠吸食小孩灵魂的恶鸟。
明朝
从汉以后,“九头鸟”的故事,只是作为一则故事在民间流传,并没有成为某种代指,这一切,直到明朝万历时期发生变化。
明朝隆庆帝死得早,万历帝继位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因此大明朝的朝政,事实上由张居正进行辅政。
此时的大明朝社会问题早已深入骨髓,万历帝于是在明朝推行改革。而自古以来,改革必然会伤害一部分人的利益。
在我国古代,“乡党文化”十分重要:比如晚清李鸿章提拔手下,热衷优先提拔自己的同乡。而古代任何改革家,想改革,光有改革方案还不行,还得有一个负责执行的团队。对于张居正来说,最信得着的群体,莫过于自己的同乡了。
于是张居正开始在明朝朝廷里安插自己的湖北同乡来做官,负责推行自己的各种改革。而张居正的反对者对这一现象深恶痛绝,于是,将张居正和他的同乡,全部叫做“九头鸟”——当然,这种叫法里面,已经充满了仇视和辱骂的含义。
自此,“九头鸟”开始延伸成为对湖北人的一种别称,并且在起初,负面含义居多。
民国
在当代,高等教育在85后、90后几乎普及的情况下,尚且有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会怀有地域歧视的概念,更遑论在以前了。
在民国时代,学者林语堂在其著作《吾国与吾民》中,还提到“九头鸟”。林语堂认为,湖北人比较“奸诈”(按:可以理解成精明,不是真奸诈)而且泼辣,和神秘的“九头鸟”类似——从林语堂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九头鸟”已经成了泼辣、奸诈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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