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桥柳·送行》蜀中妓
欲寄意、浑无所有。
折尽市桥官柳。
看君著上征衫,又相将放船楚江口。
后会不知何日又。
是男儿,休要镇长相守。
苟富贵、无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
这首词是蜀地(今四川省)一妓女为情人送行所作的送别词。作者姓名、生卒都没有详尽记载,只能以籍贯和职业来称呼,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但是这首优美婉转凄伤的词却千古流传,尤其是最后一句的“苟富贵、无相忘”更是发人深省。
这首词原来没有调名,取词中“折尽市桥官柳”为调名叫作《市桥柳》。
“欲寄意、浑无所有,折尽市桥官柳”,相爱的人就要离开了,我想送给你点什么,表达我对你的思念和不舍之情,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只好折下柳枝送给你吧!“市桥”是指水边送别的地方。“官柳”是官道(大道)两旁栽的柳树。折柳”有“惜别怀远”的意思。 在我国的古代,亲朋好友一旦分离,送行者总要折一枝柳条相赠。(虽然不如今人给钱、发红包实惠,但是,雅!)我国“折柳送行”的习俗,最早见于《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因“柳”与“留”谐音,可以表示挽留之意。离别赠柳表示难分难离、不忍相别、恋恋不舍的心意。
“看君著上征衫,又相将放船楚江口”。我看着你穿上了远行的衣衫,又将要乘船远走。“放船楚江口”,是说作者的情人乘船循水路转长江出蜀。而且,他此行是去京城临安为了求取功名的。
“后会不知何日又”,轻轻挥挥手,我送你远走。可我却不知道,再会要到什么时候。读到此句,作者的依依惜别之情渐入高潮,让人顿生怜惜与不舍。分手之时,最先想到的是归期。但山高水长,千里之外,求取功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由于作者的特殊身份,能不能被情人的家人认同,将来能不能再见面,作者根本没有把握,所以说“后会不知何日又”。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何时能再相见,二是能否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既然无法挽留也不能挽留,那作者只能鼓励自己的情人:“是男儿,休要镇长相守。”“镇”是整、长的意思,与“长”字同义,联用起着重的效果。好男儿志在千里,不要整日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中。既然留不成,又何须介意一时的离别呢?这正是对他此行加以鼓励之意。此句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有异曲同工之妙。
“苟富贵、无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如果你此行功成名就,富贵发达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如果忘了我,就像这杯中的酒。古语说,贫易交,富易妻,更何况作者身为一名妓女呢。所以,她的担心是完全合理的。“苟富贵,无相忘”一句,这句话出自《史记·陈涉世家》。这位蜀妓说得异常直白通俗,活泼爽快中透出一股浓郁的乡里气息。设立誓言用来坚定情人必归相聚之心,正是女子痴情之处,也是女子心计机巧之处。
这首词把情深而折柳,情真而勉励,情切而设誓,用朴素的语言,写得一波三折,新意叠出,把送行情意表现得淋漓尽致。上片用白描的手法描摹出离别时的情景,下片写女主人公在与男子分手之际的赠言,她直抒胸臆,没有虚辞,一切都显得真切自然,且又颇符合她的身份。整个词风不同于常见送别词作的婉转凄伤,而是直率,朴质,但由于情意真挚深切,所以读来不但不觉粗疏,反而更感自然真切,生动感人意味隽永。晚清著名词家陈廷焯称赞其“运笔轻隽,用成语有弹丸脱手之妙”,这也是对这首词最好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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