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凤凰”为名的电视剧一个接着一个,什么《浴血凤凰》、《凤求凰》、《烈火凤凰》、《凤凰起舞》、《火凤凰》、《凤凰涅槃》等等,很多都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当成了传统文化,其实这传说不足百年。
20世纪80年代,黄永玉用一个月时间画了幅“凤凰涅槃”,要作为国礼赠送日本广岛。代表团就要出发了,又要他写一个简要的“凤凰涅槃”的文字根据,到时好做介绍。
这太简单了!黄永玉当即表示“回家就办”。没想到回家一查资料,傻了,“有关这四个字的材料一点影也没有。”
他翻遍了《辞源》、《辞海》、《中华大辞典》、《佛学大辞典》等等,访遍北京城名刹的和尚方丈,民族学院、佛教协会也都请教透了,“没有!”
转眼三天过去了,眼看时间到了,仍然毫无头绪!黄永玉茶饭不思,忽然想起钱钟书先生,赶紧给他打电话求援。
钱先生一听就笑了:“这算什么根据?是郭沫若1921年自己编出来的一首诗的题目。三教九流之外的发明,你哪里找去?凤凰跳进火里再生的故事那是有的,古罗马钱币上有过浮雕纹样,也不是罗马的发明,可能是从希腊传过去的故事,说不定和埃及、中国都有点关系……这样吧!你去翻一翻大英百科……啊!不!你去翻翻中文本的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在第三本里可以找得到。”
黄永玉赶紧去找,果然找到了。这事他记在《北向之痛——悼念钱钟书先生》一文中。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种叫“Phoenix”(菲尼克斯)的神鸟,文字记述最早出自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他尝言:“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它,只是在绘画中见过,它的羽毛一部分是金黄色的,一部分是鲜红色的,外形像一只巨鹰,而且还拥有美丽的歌喉。”
“菲尼克斯”生长于阿拉伯荒漠,住在一口枯井附近,每当黎明来临之时,就在清晨的阳光中,唱起美妙动听的歌,太阳神阿波罗就会停下他的战车静静聆听它的歌声。
诗人奥维德将“菲尼克斯”描述为不死鸟,它的寿命极长,每隔500年,就找到一棵大树,用香草香料和树枝筑一个巢,然后在这个巢里自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然后它又在火焰里重生,这个新生儿用珍贵的香料做一枚蛋,把灰烬装进去,然后带着这个“骨灰盒”回故乡埃及,把蛋葬在太阳神庙里。
完成了这个流程的“菲尼克斯”,又能活500年。
这是12世纪西方的一本神怪图鉴中的不死鸟浴火重生图,这鸟长得跟希罗多德说得差不多,基本就是“烤老鹰”。
郭沫若当年受这个“菲尼克斯”神话和“凤凰火精,生丹穴”的影响,把中国本土的神鸟凤凰植入,赋诗《凤凰涅槃》一首,在前言中他写道:
天方国古有神鸟名“菲尼克司”(Phoenix),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按此鸟殆即中国所谓凤凰。”
中国土生的凤凰本来没有“浴火重生”这一说,郭沫若把中国的“凤凰”、西方的“不死鸟”、佛教的“涅槃”三者合一,创造了一个“凤凰涅槃”的新词。
没想到郭沫若这个“创造”迅速传播,没多少年人们就认为这是中国古代的传说了,连黄永玉也中了他的招,可见有多么的“深入人心”。
而现在,北京中华世纪坛的“大风泱泱,大潮滂滂。洪水图腾蛟龙,烈火涅槃凤凰。文明圣火,千古未绝者,惟我无双;和天地并存,与日月同光”,也所“凤凰涅槃”当成了“传统文化”。
而且,看现在人们对这故事的喜爱程度,“凤凰涅槃”以后也就是“流传千年的传统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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