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清风阵阵,我坐在桌前遐想,随手掀开了桌角的一本老相册,抬头一瞥,一张落满了时光碎片的老照片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座老屋前,一棵大树旁,一对老人坐在藤椅上笑盈盈的看向我。
他们是我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触景生情,他们的音容笑貌又闯进了我的心里,老爷爷的认真耿直,老奶奶的包容善良,像极了这阵阵清风。
在我看来,老爷爷就像夏天的风,脾气浓烈火爆,却从来不会无故对外人发脾气;每天都喝酒,却从来不会喝过量;眼睛看不清东西,却依旧能做出村里最好的木匠活……,一个看似完全矛盾的人,却是那个大家庭中替代不了的顶梁柱。
照片中的老屋就是老爷爷一手建起来的。听母亲说,老爷爷这个村里最好的木匠把自己的南屋屋顶做成了平的,而且还在中间留了一个“洞”,这在村落里的所有老屋中显的不伦不类,在都是尖屋顶的房子村里很扎眼,甚至一度传遍了十里八乡。有洞的平顶房子自然成了乡亲们关注的“大事件”,全村人都围着老屋看新鲜,也等着看老爷爷这个从来不会出错的人出一次错误。
让全村人没想到的是,老爷爷的火爆脾气并没有火爆起来,他把草帽从头上摘下来扇了两三下,弯腰拢起来自己的裤脚,满脸堆笑地向大家摆了摆手,让围观的人们各自忙碌,做完这些便又端起了那把老茶壶,喝起了水。
秋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去过老爷爷家的田,那是一幅画一样的丰收景像,当然印象最深的田垄的笔直,一条条笔直的伸向远方,让人一下子就想到是老爷爷当木匠的职业病带出来的,那田垄分明是老爷爷用墨斗弹出来的。老奶奶和老爷爷都下田摘花生,夜幕降临,他们便摘了一天的花生拉回了家,全铺在平顶的南屋上晾晒,乡亲们这才发现了平项房的妙用,但也有笑话老爷爷的,说是地上能晒的,为什么偏票费力气往房上搬。
那天的雷雨来的太急了,乡亲们晒到地上的花生都被雨淋了,收获的果实变了质,大家有苦说不出。待雨过天晴后,好奇的邻居发现了老爷爷家的花生竟然没被淋到,大感惊奇,便追着老爷爷问用了什么“法术”。老爷爷倒也不慌不忙,拿起一把大扫帚就上了屋顶,很多人聚过来看,老爷爷也不言语,只是把粮食一下一下的扫入了当初留下的“洞”,满满一平房的花生,只用了几分钟就颗粒归仓了。
接下来的场景是老爷爷摘下草帽扇了扇风,掀起衣摆擦起了汗,之后开始爽朗的大笑,再看众乡亲只剩张口结舌树大拇指的份了。原来老爷爷在“洞”的下方用水泥做了个大缸,这样就省去了搬来搬去的烦恼,也方便在着急时快速收起。秋风多半是入了老爷爷的梦吧,给他带来了无限的遐想,老爷爷带着丰收的喜悦坐在门槛上抽烟斗,畅想着来年的收获与希望。
老奶奶和老爷爷不一样,老奶奶是个温柔的人,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像春风一样用一些小小的举动静静地暖着人们的心。
以前,老奶奶家附近总有人家吃不上饭,只要来借粮食,老奶奶从不会让人空着手回去,老奶奶也很坚强,她裹了小脚,经常是走一步退半步的状态,但是老奶奶却把所有家里的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农忙时下地种田,农闲时统线织布,就这样,凭着老爷爷的好手艺和老奶奶的善良,十里八乡的人都对他们很是尊重。
后来,老爷爷和老奶奶年龄大了,也许是天意的安排,老爷爷看不清东西了,牙口却很好,脆脆的花生米吃起来也不费力气。老奶奶掉光了牙,眼睛却一直很好,九十岁的年龄还能不戴老花镜穿针引线。于是,老奶奶咬不动的东西,多是老爷爷抢过来,几口下去就解决问题,老爷爷割舍不下他最爱的木匠活,总是闲不住,老奶奶就会做他的眼睛,替老爷爷看是不是每一道都画直了。虽然老爷爷依旧会向老奶奶发脾气,老奶奶忍不住了会举起拐杖打他,嘴里还说着:“你再欺负我?在欺负我我就不管你了啊!”老爷爷总是会向老奶奶赔罪,两人把生活过成了田园诗的样子。
再后来,老爷爷走了,十年之后,老奶奶也走了,在老奶奶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子孙们都知道,老奶奶喜欢上了盛夏雷雨前的风,坐在风中闭目沉思,脸上时有泪痕。后来老奶奶也走了,母亲说,两个人的棺材都是老爷爷自己亲手做的,老爷爷还把棺材上留了楔口,待老奶奶百年后,两个棺材可以结合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如今,两个像风一样的老人都走了,我们也喜欢上春风的温暖,夏风的浓烈。
壹点号 济南崔子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