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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直播对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的改变在于，让那些普通无名的素人走向聚光灯之下，成为网红；那么手语直播对那些作为社会边缘群体的聋、哑人士而言，则是一次与原本隔阂的“听人”世界相连接的机会。
“听人”，在手语中是对普通人的称呼。对很多使用手语的聋、哑人士而言，“听人世界”的喧嚣和热闹与他们无关。因为交流上的障碍，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总会受挫，因而不少人会选择回避与“听人”的接触。
一
雯雯（化名）的直播间隐藏着综合体建筑的一个方间内，与普通的直播间不同，这里没有热闹的讨论声。有的只是寂静的动作和无声排练，画面是直播的所有内容。
开播时，雯雯微笑着向镜头打着招呼，她的直播对象主要是像她这样以手语交流的残障人士。鉴于该人群的消费能力相对低，一般雯雯推荐的产品都是廉价好用、好吃，性价比相对较高的产品。
手语动作简洁、快速，雯雯流畅地解说着有关产品的价格、质量、优惠信息等方面的内容，一场直播下来，她的双手总是酸痛不已。
雯雯打着手语说，像她这样的残障人士，大多数人都在工厂里上班，每天从事着底薪、简单、重复的机械式的工作。自己曾经也在工厂里上过一段时间的班，后来妈妈把她带出来，领着她往淘宝直播这条路上走。
雯雯是一个扎着马尾，长相清秀的女孩，耳朵上带着助听器，但尽管有机器的帮助，雯雯也只能听见一点点模糊的声音。“我很开心，我的世界终于不是一部默片。”雯雯的眼睛亮起来，表情丰富地打着手语。
爸爸和妈妈是近亲，雯雯和弟弟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是个聋哑人。因为听不见，所以不会说话。助听器是在雯雯上中专的时候家里给她配的，弟弟的要晚一点再配。小小的机器是用一打厚厚的十万块钞票堆出来的。这笔钱对于家境普通的雯雯一家来说，数目不小。
“我们只有这两个孩子，对他们很愧疚，只要能让他们好，做什么我们都愿意。”雯雯的妈妈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愧疚又坚定地说，现在雯雯和正常人一样，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自力更生，我很欣慰。
二
雯雯的妈妈是做服装生意的，囿于经济压力，雯雯和弟弟并没有去特殊学校上学。中专毕业之后的雯雯曾经在工厂上过一段时间的班。后来，母亲怕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就把她接回来照顾，让她试试做淘宝主播。
第一次，雯雯面对镜头紧张地发抖，连手语都不知道怎么打了。后来，母亲就把文案写下来，让雯雯照着文案比划。手语的语言讲究的是简洁和效率，因而很多描述性的，抽象性的语言都无法表示。雯雯和妈妈就一遍一遍地修改文案。从文案的制定，到转化为手语，再到出镜流畅地表达，雯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把整个流程走完。
刚开始直播的时候，遭到很多网友的质疑和批评。“不会说话还直播？”“这样的直播谁要看啊？”类似这样令人泄气的话一直出现在屏幕上，雯雯的眼泪掉下来了，但妈妈却在旁边鼓励雯雯，让她坚持下去。后来直播结束了，雯雯一下子扑倒在妈妈怀里哭。
之后，雯雯直播的次数多了，收到的鼓励和安慰也开始变多。她说，这是她少有的能够感受“听人”世界的温暖的时刻。以前读书的时候，因为自己身体的缺陷，总是受到同学的嘲笑和捉弄，让她一度觉得“听人”世界里，只有家人才能给自己温暖。但现在，她的世界被打开了一道通向“听人”世界的大门。
三
和雯雯有着类似经历的还有雯雯的朋友小茜（画面）。小茜出生在农村，从家因为自己听不见而被村里的人嘲笑。“虽然我听不见，但是我知道他们在骂我。”小茜比划着手语，表情略有些沮丧。和雯雯一样，小茜上学是在普通学校上的，初中没毕业就去工厂打工，认识了雯雯。后来，因为雯雯的淘宝直播做得有起色，小茜也加入进来，学习做主播卖货。
因为是后加入进来的，很多障碍雯雯都帮小茜扫清了，所以她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现在的她和雯雯是一对默契的搭档。而离家的小茜，每次看到有适合长辈用的或者吃的，也都会给家里寄过去。
让雯雯和小茜无比激动的是“双十一”期间，“像过年一样”是雯雯和小茜对这场购物狂欢节的形容。每样产品都需要长长的手语来介绍。不同于简单的背诵和记忆，在手语直播中，雯雯和小茜每天都会利用下班时间排练，找感觉。每天大概有三场直播等待着他们，“比以往累太多，双十一结束之后，两只手抬都抬不起来。”雯雯的妈妈说道。
现在的雯雯和小茜，正坐在直播间准备开始她们下一场直播。那份藏在无声、寂静的画面里连接的是，来自各个地方听障人士的怦然心动。雯雯和小茜流畅的动作里，演绎着属于他们那份独有的安静的狂欢。
“直播，是现代社会的自我展示的一种升级。它让更多的人可以通过平台，实现自己想要的自我成就和价值。”国内知名主播经纪公司，亿夲传媒联合创始人张久春说道。
小茜说，现在自己对工作和生活越发地热爱。未来肯定会有更多的听障人士像他们这样，利用网络和直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改变现在局限的状态。或许有一天，他们也可以利用技术，像“听人”那样自由地生活。
中国大约有2780万的听障群体。曾经他们看着电视和直播上，各大网红们卖力地吆喝时，知道世界的热闹与他们无缘。但如今，直播让他们也开启了自己的狂欢和躁动。
林华华/文
目语/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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