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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哈尔作家文丛
迎庆百年,回眸凝望。
《齐齐哈尔作家文丛》集纳了我市文学艺术领域较有影响力的27位本土作家的25部文集,作者队伍涵括老中青,文体涉猎小说、散文、随笔、诗歌、报告文学等。内容广泛,有着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有激荡的历史旋律,有温暖的内心独语,也有记录寻常生活的感念笔记……不同文体的展示空间,以及表现手法的广博和开阔,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反映了时下生活,折射出一个城市的人文印记,映衬出当时齐齐哈尔文学创作的风貌。
记忆与行走
作者:王亚杰
02
福 来
乡里人的愿望朴素而实际,就从给小孩子取名字这事上就可看出那种寄予的实际愿望。希望孩子长的结实,好养活就起名叫铁蛋、狗剩,希望改变生活现状,过上富裕日子就让他叫富贵、金仓、金宝、金锁等等。我的本家姑姑家有一个哥哥的名字也是很有富贵意义的,他叫福来,大我四岁,他们家姐弟六个,他排行老三。福来了是什么都会变好的,姐姐总是这样说。大家都亲切地喊:福来子!福来的!他就会乐颠颠地跑过来,好像那时候福气真的降临了一样。
福来小时候和我们一样,穿破旧的衣服,吃粗茶淡饭,倒没有影响他的个头儿,长的不算矮,却一直都很瘦弱。小学念到三年级,他的父亲就不让他再去学校了,姑姑家人口多,劳力少,挣的工分少,分的口粮自然就少,每年春上都青黄不接,姑父想让他的儿子帮助家里改变生活状况。福来小小年纪开始了他挣工分的生活。那时候上学晚,他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 。
最开始是去给生产队放猪。那个老猪倌很老了,腿脚还不利索,队长就让福来去配合他。五六十户人家的生产队,哪家都养个三头两头的猪,加起来也有一二百头了。像一个团队,福来就像个指挥官。
每天早晨我刚端起饭碗,他的喊声一准响起:送猪啦!送猪来!声音稚嫩悠长,隐隐地还透着一股自豪感。喊声响起各家各户赶紧地都把喂好的猪赶到村子前边的空场上去,等着他和老猪官集中地赶到离村二里远的草甸子上放养。
我也抓紧扒拉几口饭,不顾奶奶的劝阻,溜下炕去赶自家的两头大白猪。有时候我会随着福来的猪群走上一段,然后我就绕上去学校的小毛道了,福来就在那个宽敞的大道上把猪群赶得溜溜的,向着村前那片草地进发。有时候我回头看看他,他把大鞭子摇得啪啪地响,却并不打在猪的身上,黑的白的花的猪都特别听话,头尾相接向着前方小跑着,老猪倌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哆哆索索地卷着叶子烟,然后划根火柴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上一口之后就踮踮地撵上猪群。感觉这时候的福来他有点像一个将军,那么大一个团队他指挥自如,还不用天天回家写作业,多轻松啊!每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小云就会撇撇嘴:我奶奶说了,放猪有什么出息?还不是一辈子跟在猪屁股后面闻臭味。这样说完我们也要小跑了,因为上课的预备钟声已经敲响了。
福来子每天都和猪打交道,他不能上学也没有作业写。每天我们在写作业的时候,福来领着他的猪群也进村了,他还是卖力地喊着“猪回来啦!”弄得我有时候总会多写上一个猪字,小云总是不耐烦地抱怨:就不能小点声啊!
在我还没有读完书的时候,福来就定婚了。他长大了,也不再放猪了,和生产队里其他人一样是个整劳力了。虽然他没有改变家里的面貌,但是他挣的工分足够两个人一年的口粮了。
听到福来定婚的消息,我们也都跟着兴奋。一天得到确切的消息,福来的对象来了。我们晚饭都吃的匆匆忙忙,踮踮地跑去看新人。福来一家正在吃饭,七八口人围座在炕桌旁,一个长条脸细眼睛小鼻子的姑娘就坐在坑边上,眉毛稍稍向上挑着,辫子不粗也不长在耳后松松地拖着。低眉顺眼地吃着饭。看到福来的对象是那个样子,我和小云、二琴未免有点失望,再看福来脸上都是笑意,趁姑娘去厨房添菜的功夫还夹菜到她的碗里。我们笑着跑出来,小云学着那姑娘的神态,二琴一个劲地作着品评,不管怎样,福来有对象了,他长大了。
结了婚的福来每天更勤快了。起早去上学,便见他扛着锄头下田了。日头落了他才会扛着猪菜慢悠悠地走进家门。她的媳妇大都在后面跟着,头发在脑后蓬蓬着,穿着暗淡的衣裳,一点也没有新人的娇艳,据说却是干农活儿的好手。
听辍学的小云点滴的汇报,福来有了自己的房子了,那房子小到像一个孩子随手画在废纸上的练习画一样,歪歪扭扭,房顶上长满了蒿草,恣意地张扬着自己的年岁。好歹也可以遮风挡雨了,姑姑不用再为他的日子叹气了。福来和她的女人不用再和七八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了。
不留神间福来就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两个孩子相差不到两岁,绝对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且两个都是女孩。两个女孩儿让福来夫妻很不甘心。他们一心想要一个儿子,尽管他们的房子依旧破败,尽管土地上打出的粮食依然有限。这时候的福来是25岁。
福来的儿子出生的那天,福来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喜气。瘦瘦的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了。福来媳妇的头发更乱了,喜气并没有给她增添一点儿色彩。三个孩子的日常生活让她穷于应付。福来抱着他的小儿子,一种满足幸福感从心里流到脸上,让他暂时忘记了劳累与艰辛。可是一阵钻心的胃痛却让他不得不放下儿子,皱紧了眉头。就在福来喜得贵子的第二个月,他被查出患了胃癌。这时候的福来是28岁。
患病后的福来便再也没有下过田。他要治病。他的小房子卖了,新分得的土地转包了,可是钱还是不够手术的费用。嫁出去的姐姐妹妹,村里的左邻右舍都借到了。
手术后的福来更瘦了,脸色更凄惶了,也不去看他的小儿子了。第二个女孩儿被别人抱养了。他拄着一个拐仗在秋后的阳光下坐在他母亲的门前定定地望着远方的田野,想着谁也不知道的心事。他的妻子在田里流着汗水也流着泪水,想着想不到头的日子。
转年春上,村东的荒塚上多了一座新坟。清明节那天,福来的妻子领着大女儿抱着小儿子在福来的坟上烧着纸钱。
这时候的福来是29岁。
福来的媳妇叫着儿子:富贵呀,你快下来去给你爸送点钱吧。
作者简介
王亚杰 ,黑龙江省讷河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齐齐哈尔市诗词楹联家协会副主席,讷河市诗词协会主席、作家协会副主席。毕业于齐齐哈尔医学院,做过十年白衣天使,现就职于讷河市妇幼计生服务中心。著有散文集《记忆与行走》、诗词集《梅香荷韵》。
齐齐哈尔市诗词楹联家协会
【来源:齐齐哈尔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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