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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北京大学哲学系消息,当代著名哲学家、哲学史家、美学家、哲学教育家、北京大学哲学系著名教授、《黑格尔著作集》中文版主编、中西哲学与文化研究会会长、北京大学美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北京大学哲学教育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张世英先生,于2020年9月10日上午逝世,享年100岁。
张世英,1921年生,湖北武汉人,1946年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哲学系,1946年—1952年在南开大学、武汉大学任教,自1952年起历任北京大学哲学系讲师、副教授、教授、外国哲学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校学术委员会委员,现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兼任《黑格尔全集》中文版(人民出版社)主编,中西哲学与文化研究会会长,全国西方哲学学科重点第一学术带头人。2012年获北大哲学教育终身成就奖,2015年所著《哲学导论》一书获思勉原创奖。2016年,北京大学设立“张世英美学哲学学术奖励基金”。2017年受聘为世界哲学大会荣誉委员会委员。主要著作有《中西文化与自我》《哲学导论》《天人之际》《论黑格尔的逻辑学》等20余部。2016年4月,《张世英文集》十卷本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2016年11月,《哲学思问》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在70余年的学术生涯中,张先生在西方哲学(美学)史、德国哲学(美学)、中国哲学(美学)和中西哲学(美学)比较等领域,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出版了很多标志性的研究成果,他的黑格尔哲学研究更是得到了国外同行的赞誉。第14届德国哲学大会主席马尔夸特教授称他为“中国著名的黑格尔专家”。格洛伊教授在德国权威杂志《哲学研究杂志》撰文称:张世英教授“在西方广为人知。在中国,他是享有盛名的哲学家”。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彼得·巴腾教授在《东西方哲学》杂志撰文称:“中国人对辩证逻辑的探讨清楚地表明,就方法而言,我们起码必须认真学习张世英对黑格尔的解读,让他带领我们领会(他所理解的)黑格尔。做出这些努力之前,我们几乎没有权利评判中国人对(西方)哲学的研究所达到的水平。”
经过几十年的“求索”和“勤耕”,张世英先生在会通中西方哲学和文化的基础上,形成了具有鲜明个性的哲学体系:“新的万物一体”的哲学观——“万有相通的哲学”。可以说,这是当代中国最具原创性的哲学体系之一。按照这个体系,世界万物彼此间存在着千变万化的联系,每个事物都是这种联系的一个交叉点或本我,这些事物既是统一宇宙之网的整体,彼此间又各具特色;个体性融合在整体性之中,每个本我都是整体,整体表现为每个本我。因此本我既有个体性,又有超越个体性的整体性。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既能与他人、他物融为一体,同时又能保持我自己的个体性和独立自由。万有相通哲学是存在论、真理论和境界论的统一体,是一个开放包容、不断发展的理论。在此基础上,张先生创造性地阐述了真善美之间的相通与不同。一个事物只有在万有相通或万物一体中,只有在事物的普遍联系中,才能被我们认知,就此而言,它是真;万有相通或万物一体能够使人产生“民胞物与”的同类感与使命感,就此而言,它是善;一个在场的事物,能够通过人的想象,显现出不在场的事物,使人玩味无穷,就此而言,它是美。
张世英先生的学术人生折射出一代知识分子在时代洪流中追求真理、艰难求索的心路历程和生命轨迹。半个多世纪以来,这位耄耋之年的哲学家、美学家一直以一颗不同凡俗的游心,求索于天地间。他把中国哲学放到全人类思想和文化的大视野中予以审视,力求超越西方和东方的畛域,以高远的视角占据学术制高点,用全球的观念和视野来统摄中西哲学,为转型期的中国当代哲学与美学构建出了全方位、立体化的宽幅画卷,为构建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新哲学作出了创造性贡献。
此文系张世英先生发表在光明日报的最后一篇文章
张世英:写出自己的字体
大约是九岁到十二三岁时,父亲教我临帖习字,我一拿起笔来,父亲就站在一旁,说我这不是,那不是:不是腰未挺直,就是笔未竖正。所以在那种紧张情况之下,我的字从小就写不好。
“认识你自己”——古希腊德尔斐神庙箴言
1938年秋,武汉沦陷,十六七岁的我离开家乡和父亲,直至2011年,我年届九旬,70余年之久,除了应邀为某些报纸杂志题字外,极少有机会拿起过毛笔,先前是用钢笔,近几十年来都是用圆珠笔,一支破旧毛笔老是塞在抽屉的杂物堆里,书房里已很难找到一张用毛笔写字的纸张。大约从91岁起,我开始有精力不济之感,脑子里的哲学和人生问题却还是连绵不断,但要想写成一篇学术性的研究论文,那真是只有“力不从心”四个字最能形容我的心境。有一天,枯坐终日,突发奇想:练练毛笔字吧。奇怪,手有些发颤,字却还显得有点功力!于是自我得意了一番。两个儿子看后说:“爸的毛笔字还不错嘛,练吧。”就这样,我又回到童年,习起字来了。没有父亲的严厉管束,我这才体会到了书法中的自由之境。我小时临摹的字帖,主要是颜真卿的《多宝塔感应碑文》。这次翻箱倒柜,又找出了几十年前的这个旧本,幸未缺损一字,而且父亲的藏书图章还清晰可见,我视之为传家珍宝。开始一两个月,我真像幼儿习字一样,一笔一画地用心临摹,越写得像,我越觉得好。有一次,我有点感到不耐烦,太不自由,便甩开字帖,随意画了几笔,一看,跃然纸上,生动活泼;对比之下,原来那些一丝不苟地临摹的字便显得实在太死板。这突然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教我的一句话:“习字要讲究神似,不能貌合而神离。”原来我死死板板地临摹,就会犯貌合而神离的毛病。两个儿子也曾提醒我:“爸索性放开来写,反而更好。”不过我还是牢记一句老话:先要下死功夫打基础,然后才能创新。学术研究如此,书法亦然。我现在大多不再一笔一画地临帖,而是花更多的时间读帖,拿着字帖反复地看,细细体味其笔姿和意态,吸收其神韵,转化为自己胸中的“成竹”,等到拿起笔来,却根本不看字帖,挥毫自如,达到一种潇洒自由的境界。我现在深深体会到,写字要写出自己的字体,就像写文章要写出自己的思想风格一样。书法和文章都是一个人的灵魂的直接体现。
近三四年来,我写了几十幅条幅,还在客厅里挂了一幅,自我欣赏。有几位朋友来我家做客,居然称赞一番,向我索字,我更加得意,天天磨墨练笔。起先都是学一般书法家写四书五经名言或唐诗宋词,有一天我无意中写了一句黑格尔的名言,没过多久,友人陈越光先生看到了,竟大加赞赏,认为很有特点,要我给他写一条黑格尔名言的条幅,我不胜惊喜,于是我开始以中国书法写西方名人名言的条幅,另有一两位朋友也赞赏我的这一“创新”。在朋友们的鼓励下,我心想:干脆编一本中西名哲名言,写成书法出版吧。几个子女都爱好文学,极力鼓励我,并在生活上照顾我,支持我。就这样完成了这本集子的编写。我原来没有想到要给每条名言做注释,是著名美学家叶朗先生在看了我的书法原稿后,建议我逐条注释,以扩大读者面,并建议注释的文字内容要体现我个人的哲学思想和风格。我有感于叶朗先生的高见和盛情厚意,便欣然接受了他的这项建议。我选择的中西古典名言共150余条,我深知这项工程需要较高的学术水平和广泛翻阅古籍的繁杂工作,而我年老力衰,特别是记忆力减退,实在力不从心,便找了我二三十年前的博士生、西方哲学史家李超杰先生来担此重任。他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日夜兼程以进,终于完成了这六七万字的注释;他写作时所遵循的“三性”——准确性、学术性和通俗性,尤令我感佩。中西名哲名言,浩如烟海,我主要是根据我个人的思想倾向和爱好来编选的,客观性不够和挂一漏万之弊,显而易见,尚希读者见谅。现在我想要说的是,这本书它的意义不在我的书法,我那几个字实在谈不上什么书法,主要的是我选了中国和西方的哲学家的名言,选的时候我原来并没有想到出版,只是根据自己的兴趣写的,所以如果有人要挑剔的话,哪些名句选进来了,哪些名句没有选进来,没有什么客观的标准,是随我的兴致。叶朗老师说,你的这些选择实际上是代表你个人的哲学思想,你念中国哲学史,念西方哲学史,证明你的看法就在这个选择里面。所以《中西古典哲理名句》夸张一点说,吹捧一下自己,可以说是中西哲学史的一个最简要的简言,这等于是我怎么样看待中国哲学史和西方哲学史,所以叶朗老师说从这里面看得出张世英先生他个人的思想,我说“你真是我的知己,这是我得意的地方”。我希望,这本书主要是从这里面,特别是有些年轻人甚至中学生,要想学一点简单的中国哲学史,学一点西方哲学史,倒是无妨念念这本书。所以我倒是自我得意,觉得这本书的意义可能就在这儿,就在代表中西哲学史的一个最简明的介绍。
(本文书法作品由张世英先生撰写,选自《中西古典哲理名句:张世英书法集》)摘自《光明日报》( 2019年01月12日 0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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