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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生活,别端着
前不久,老同学聚会,座中请了三十多年前教我们的M老师,当年以才华横溢,脾气古怪著称。至今还记得,当年他站在讲台上训人时凌厉的眼神和尖刻的话语。未及寒暄,每个人便得了他送的书一本,也许是因为上学时,我在班里作文写得好,毕业后又时不时在报纸上看到我发表的小豆腐块,所以他一边送书,一边对我一通演讲般地批评,接着便是对时局的谩骂,对所在单位领导的指责,对当前所有不满的吐槽……
他的口气和语调还是三十多年前课堂上激愤的样子,还是那样意气用事,让我们在大叹着物非人非的时候,找到了物非人是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好:三十多年前我们这些学生因为对社会的不了解处在愤青的年令,会与他产生共鸣而崇拜他;但是三十多年后,对社会有了深入认识的我们,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到了现在已经年过半百的他何以还是这样一个“愤青”?顿时同学聚会几十年不见的喜悦和兴致被他这一番谩骂搅得变了味道。
而我在沉默中渐渐地品出了他对我的所谓批评的意味:我不搞文学,不再写那些散文、小说,就是沉溺于世俗,就是耽于享乐;我工作干得投入,就是没有精神支撑的,就是做人家的犬儒……我虽然不赞成他的说法,但碍于他是长辈,而且也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所以只能在心里反反复复问自己:难道,写作的人都不要工作吗?写作的人都不要生活吗?写作的人都不要刷锅洗碗、打扫卫生、照顾家人吗?写作者难道连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都不承担了吗?写作的人都该不食人间烟火吗?如果是这样,又拿什么放进文字里?难道为了文字而文字,为了文学而文学,天天寻愁觅恨,坐在角落里咬牙切齿,苦大仇深地写作,这样的状态就是真正的写作吗?
看着他的状态,禁不住向旁边知情的同学问起了他的生活近况。同学告诉我,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幸福,经历了三段婚姻,第一段婚姻结束好像是因为女方不会生养,第二段是性格不和,第三段目前也在分居状态,而且由于夫妻二人的不和睦,孩子们成长得也不是很好……听着同学对他现状的描述,我内心多了几分同情。作为一个社会人,他执着于自已所谓的才华所谓的青史流名所谓的后人记取,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屏蔽了一个人在社会上所要吸收的营养,偏执狭隘地活着。
不久,读他送的书,一篇两篇尚可,世外高人的高洁清寂之气让人忽然安静了。但是看多了就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一直是,看见长在湖边的一丛青草,想起了某某著名诗人当年生活在这湖边的时候,这株草该怎么怎么样。看到一丛竹子,这株竹子又怎样怎样透出了某文人的气息……总之,故作的东西很多,牵强附会。而且因为离热热的生活太远,少了活色生香和热气腾腾的俗世温暖,太空寂,太让人读不下去了。生活这么有意思,可是他一味地端着架子,枯坐求哲思,空泛狭隘,完全失去了自然本真。
这时候再回想他批评我的话,我的内心忽然豁然开朗。我不再介意他说的话,因为他太想着自己,甚至连对自己也未必了解,他只关注他内心的一个点,忘记了一个完整的自已,忘记了世界的存在。所以,他看到的只是他自己或天真或偏狭或扭曲或浮夸的心灵,所以,他是缺乏批评精神的人,所以,当他开口进行所谓批评的时候,就成了尖利的指责或谩骂。
而对于我,写作只是为了表达我自己,让自己更加清楚地看清自己,让自已在繁累的工作之余,得到片刻的喘息,在这喘息里休养生息。如果这样的写作还不能轻松随意,还要附着上很多很多所谓的追求和意义,就失去了我写作的初心,就不真诚了。就像一株长在大地上的树,不为了长过谁高过谁为了让谁看见,只为自已长高长大长得能够见着阳光,能够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下生长,专心致志地活着,深沉深入地活着,每时每刻地伸展着,每时每刻地深入着,每时每刻地汲取着,每时每刻都专注于自己活着这个状态,其它的,都不去想也不用去想……
所以,还是《约翰 · 克里斯多夫》里,罗曼 · 罗兰用犀利的笔触道出了创作真谛:“你写的时候,心里没有什么可说的,干吗你要写呢?你是为写作而写作,你是为了要做一个大音乐家,为教大家佩服才写作的。你骄傲,你扯谎,所以你受了罚,音乐是要真诚、谦虚。要不然还成什么音乐?那不是对上帝的不敬吗?亵渎上帝吗?他赐给我们那些美丽的歌,都是说真话说老实话的!”
但是真话和老实话也不是口不择言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并不是谁都有说真话和老实话的天赋的,而赤裸裸地暴露和衣不遮体的丑态都不是真实,是肆无忌惮地发泄和对世界的不恭敬,而这就更谈不上真诚。所以当你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生活时,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真,又何来诚呢?而我的老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有当他真正放下身段,扑喇喇打开自己,接受生活中的鲜活明亮泼辣刺激时,才不会把个性中的浅陋、偏执和迷糊不清的感性认识当作真诚。
最后,用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事结尾吧——
和美女一起吃饭,也不知是不是座上有男士的缘故,她始终端着架子,保持着良好的脸上秩序,小心翼翼地吃着饭,小心得连坐在邻座的我都觉得不舒服了。我私底下用手碰碰她提示道:“好好吃饭。”她立即红了脸回我:“我在吃的呀。”我小声开她的玩笑:“嘴都不敢张,头都不敢低,还能好好吃饭?"她脸上的红比刚才又深了一层,更加忸怩作态,吃饭的嘴张得更僵了。我笑,这姐们太把自已当回事了,餐桌上大家都只顾着填饱嚷嚷叫着的肚子,哪顾得上欣赏美女啊?也不是我这人有多恶俗,不是有句话吗,饱暖思淫欲。美女再美,也得吃饱了才顾得上欣赏,在没吃饱之前,美女再美也没有桌上那盘儿油焖大虾诱人呢。这,或许就是真诚,这,或许就叫不端着。
所以,好好生活,别端着!
◆中山日报报业集团新媒体中心◆编辑:徐向东◆二审:张鹏◆三审:魏礼军◆素材来源: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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